陌陌抬眼正望进王蓁懵懂的大眼睛里，知她定不晓得是甚意思，抿嘴笑道：“当然，用不着更好！”
王蓁觉着陌陌今日有些反常，不单装出一副老成样，连问个话也兜兜转转地不直说，蹙着一对好看的远山黛略思索片刻，王蓁伸手探向脖子里去扯那条刚戴上的璎珞。
陌陌果然急了，上前一把按住王蓁的手，又见她美丽的大眼里黠光闪动，眼见是故意的，陌陌无奈摇头：“真是拿你没辙，实话告诉你罢！这东西是我娘生前教给我的，那时娘带着我四处逃避战乱，因怕我走丢了，就把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全都戴在我的脖子上。娘说，万一我同她走散了，身上至少还有份保命钱。”
陌陌说话时，低头的目光落在自己中指的翡翠戒指上：“要不是娘当年这么做，这戒指恐也留不到今日。”
说至此，陌陌抬起头，眉眼中仍含了笑意：“娘不知我的命竟这般好，不但被咱们将军救了，还带回府中做了官家婢。我如今也效仿娘当年，给夫人身上带着保命钱，就算求图吉利吧。”
王蓁听陌陌说起往日旧事，伸手抚摸胸口刚戴上的“保命钱”，那块冰凉的东西此刻已被自己的体温捂的温热热，贴在胸口，沉甸甸的有些搁人。
王蓁若有所思地望着陌陌，似自言自语地低喃：“你往日的命却是不错，可惜跟了我……”
陌陌却摇头：“跟着夫人随军出征，我可从没后悔过哦！”
陌陌的言辞虽轻松，王蓁却知道，不光是陌陌，自从得知应天郡失守，整个军中就一直被低落情绪包围着，尽管刘鄩为鼓舞士气，依旧每日不间断的操练兵马，可那种失意的情绪依然在众将士的心中悄然蔓延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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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阴沉沉地压在头顶已数日，这场雨老天爷不知要隐忍到几时才肯落下来，王蓁觉着在帐中有些憋闷，便留下陌陌守着，独自出去散心。
距离营帐不远有条小流，水很浅，能清晰看见水底浑圆的鹅卵石，大军等待齐州郡守张全义回信的这几日，王蓁总喜欢在河边纳凉，顺便捡几块好看的石头。
褪掉鞋袜，王蓁将一双白皙玲珑的脚伸进冰凉的水中，脚刚触水立刻打了个激灵，眼下已立了秋，上午的河水还没晒着日头，颇有几分沁人的凉意。
忍了片刻将那凉渐渐适应过来，王蓁舒服地泡着脚，手也不闲地在水中翻找中意的石头。
有时候王蓁觉着自己真是天生不爱操心的命，就如眼下这般焦人的光景，她竟还有闲情在河边捡石头，昨晚抱着一捧石头回去的时候，连陌陌都说她心大。
夜里在烛火下看石头的时候，王蓁也仔细琢磨过，觉着自己心是挺大的，可反过来一想，刘鄩的难处是泼天大的事，又不似她阿爹那芝麻大点儿的糕饼铺子，她既半点搭不上手，还不如索性躲得远远的，好让刘鄩落个清净。
不知不觉间，又捡了一捧圆溜溜的小石头，王蓁直起身子，将脚从水里拔出来搁在岸边一块平坦的大青石上吹风。
就在王蓁认真欣赏一块半透明中带着浅青色条纹的石头时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禽鸟扑腾翅膀的声音，王蓁吓了一跳，手里的石头跟着一撒，尽数全落回河里，溅起大片高高的水花，落了王蓁一脸一身。
王蓁正要开口，那高亢的唳声又从头顶传下来，跟着有道巨大的白影，堪堪擦着她的头皮滑翔飞过，王蓁只瞧见一对长长的，如堆雪般洁白无瑕的大翅膀，那鸟儿已贴着茂盛的树冠，消失在对面的密林中。
“真是倒霉，遇见这该死的鸟，我好容易捡来的石头……”王蓁蹙眉念了句，抬起袖子准备拭去脸上的水，却突然发现手背上落了滴鲜红粘稠的浆液。将那红色浆液凑近鼻子嗅了嗅，立刻闻到一股浓重的腥咸，竟是血，王蓁很惊讶。
“夫人？”
身后传来一声唤，王蓁正洗手，听见声音回头见是子尤，从另一端的林子里走来时，胸口有些微微的起伏，好像刚跑过的样子。
王蓁眯着眼笑问：“是不是又出来猎鸟了？今日我可有口福？”
子尤的目光落在王蓁刚洗完还带着水珠的手上，垂首道：“捉了些，但只是几只山鸡，原本想捉只个大的，却不小心叫那畜生给跑了。”
王蓁闻言立刻道：“是不是只白色的大鸟，我方才看见它向那边飞过去了，好像还受了伤，要不要过去那边的林子里看看，兴许它飞不远呢。”
“受伤？”子尤立刻双眉紧皱。
王蓁点头：“嗯，刚才它从我头顶飞过去，有一滴血正好落在我手上。”
子尤闻言脸色顿时有一瞬的微变，抬起脸看向对面的树林，半晌才低声说了句：“那样的鸟，即便受了伤，多半也是追不上的。”
王蓁见他眉间带着少见的忧色，便含笑劝道：“不过跑了只鸟罢了，你也无需这般上心，不是还有几只山鸡么？烤熟了也一样好吃！”
子尤闻言，立刻敛了神色，仍如往日垂下眉眼道：“此番确实收获不多，子尤先前既应过夫人，这几只山鸡就给夫人烤着吃吧。”
王蓁听闻有烤鸡吃，穿好鞋子就帮着捡柴生火，子尤手法娴熟地架了个简单的木头烤架，用随身带着的腰刀将几只山鸡收拾利落，在旁边的小河里洗了洗便架在了火堆上。
望着火上的烧鸡，再看看子尤始终没有任何表情的脸，王蓁终于忍不住问：“咱们在这都等几日了，那张全义会不会驳了义父的信，不让大军入城啊？”
子尤轻轻摇了摇头，手不停歇转动着火架上的几只山鸡，目光中隐隐映出跳跃的光火，被越来越烈的阳光反衬的有些明暗不定。
王蓁知子尤素日便话不甚多，此刻见他无意闲聊，便也没太在意，转而仍向旁边的小流中捡石头。
不知捡了多久，一直低着头认真挑选石头的王蓁嗅到阵阵肉香，忍不住转回头，眨着美丽的大眼巴巴望向子尤：“是不是快烤好了，都闻见香了。”
子尤用腰刀隔开一只鸡的大腿肉看了一眼，轻轻点了下头：“如果夫人喜欢肉质嫩一点的就可以了！”
王蓁闻言，将刚捡的石头用白绢帕子包了，随手往怀里一塞，便向子尤跑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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