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 大义除奸佞
文奇长昌由太监张万强和侍卫孙殿臣护卫着回到养心殿，早有苏蕊冒雨接了。想起方才情景，文奇长昌有点后怕，又颇有点得意。紧张、兴奋、焦躁，激动，各种情绪在心中搅动，像打翻了五味瓶，酸甜苦辣咸俱全。苏蕊为他除了冠服，只穿一件石青夹纱褂，上面缀着白檀马尾钮带，顿时觉得身心舒展了不少，跟着凉鞋踱了几步，躺倒在软榻上，头枕双手。目光炯炯地望着殿顶的藻井出神。
苏蕊在一旁看着，心想：“十四岁的人，便这等深沉老练，多亏伍先生教授有方……”她也站着出了一会神，连文奇长昌唤她也不曾听见。
文奇长昌正要再叫。却见苏蕊上身穿着太后赐的杏黄坎肩，荷绿色长裙，在微红的宫灯下显得格外风姿绰约，神态俊逸。手里摆弄着素红纱绢默默沉思，俨然一枝临风芍药，不禁看呆了。他第一次想到，这个平日冷峻泼辣的女郎，有时竟也如此温柔可人：“我富有四海，贵为天子，为什么不可以……”想到这里，文奇长昌觉得心跳气喘，又轻声叫道：“苏蕊……”
苏蕊一怔，回身走近文奇长昌，问道：“万岁爷，是不是有点冷？”说着顺手拉起一床夹被要给他盖上，文奇长昌却轻轻地推开了，热烈地注视着她，说道：“阿苏，你坐这儿。”
那灼热的目光，任何人都会明白它的意义。苏蕊顿时慌得心怦怦直跳，低声说道：“奴才不敢……”文奇长昌一把拉过她的纤手，轻轻抚摸着道：“这里没人，你只管坐下。”
苏蕊既不能嗔又不能躲，张惶地四面看看，宫女们早已躲得远远的了，只好红着脸挨着文奇长昌身子坐下了。
好一阵两人都没说话，只听殿外的雨刷刷地下，铁马在风中叮当作响。文奇长昌拉着他的手坐起身来，轻声问道：“阿苏，你在想什么，”
苏蕊这时已镇定了许多，略顿一下答道：“奴才在想一直诗。”“哦？”文奇长昌坐直了身子，“你倒吟给朕听。”
苏蕊略一沉吟，低声吟道：
去去复去去，凄恻门前路。
行行复行行，辗转犹含情。
文奇长昌原是满腔的爱恋情思，竟被这首诗洗得一干二净。他松开了手，起身来望着殿外凄风苦雨，不禁黯然泪下，良久方问道：“这诗是哪里听来的？”
苏蕊嗫嚅了一下才道：“伍先生说这诗见于《书》，题目‘李芳树刺血诗’，无出处，也没注朝代，李芳树其人无传无记，只是缠绵悱恻，千回百折之情思，颇能动人心肠。”
“伍先生的高风亮节，实在令人敬佩。”文奇长昌叹道：“听你所言，象是倾心于他，能否从实对朕说说。”苏蕊红着脸不言语，半晌才道：“奴才并无自择之权，惟圣命是听。”文奇长昌点头叹道：”方才是朕失态了，一旦为朕所幸，你和伍先生都会遗憾终生、岂非朕之罪孽——不过这种诗格调过于凄怆，非福寿之语，你也不必常吟才好。唉……”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长叹了一声。
苏蕊屈身跪下道：“万岁爷德高如山恩深如海，只是奴才身在旗籍……”
“哦，不必说了。”苏蕊尚未说完，文奇长昌便摆手让她起来，“祖宗旧训，也并非不可改动。吴奇的儿子吴文不是文奇人，他不是也做了额驸！自今而后，你就叫婉娘好了。这是文奇人的名字。”此时，苏蕊真是感激涕零，“奴才纵然粉身碎骨，也难报答主子恩典。”
“这事儿暂放一下吧。”文奇长昌忽然想起，说道：“朕还有一件差使要你去办。”苏蕊一听有正经差使，便欲跪听，文奇长昌笑道：“不用这些规矩了。跪来跪去的，怎么说事情？”苏蕊抿嘴一笑立起了身子。
文奇长昌端起桌上凉茶喝了两口说：“马上又要开科了，听伍先生的意思还要应试。你要想法子劝阻他；和拜他们正在寻访他，撞到网里不是玩的。”他顿了一下，又笑笑道：“话总要婉转些，又不能露朕的身份，好在他还是听你的。”苏蕊忙敛衽答道：“奴才尽力办去就是。”
两人正说话，却见张万强进来，请了安道：“太皇太后己启驾过来了！”
文奇长昌瞟了一眼自鸣钟，已到亥初，忙道：“这么晚了，天又下雨，有什么要紧事，”张万强道：“雨小些了，方才慈宁宫赵秉正打发小大监来传过懿旨，奴才不知为何事。”
文奇长昌忙赶出门来迎接。早见雨地里两行玻璃灯渐渐走近，苏蕊掌好黄绢油伞双手擎着，站在文奇长昌身后迎驾。
太皇太后颤巍巍地扶着两个宫女肩头进殿坐下。文奇长昌施年随：“请皇祖母安！——皇祖母有何吩咐，只管传叫孙子，何必亲自走来？”太皇太后笑道：“整整一后晌没见到皇帝，心里惦记着，又听说皇帝夜里还在文华殿办事儿，任凭再关紧的事，身子骨儿是要紧的——晚膳可进得好？”
苏蕊忙跪下道：“回老佛爷，万岁爷今晚进了两碗碧粳米膳，一块春卷儿，进得香！”太皇太后呵呵笑道：“好，起来吧！皇帝如若进得不香，你只管叫人到我小厨房让他们现做。”苏蕊笑着回道：“奴才记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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